我又见到了老白,在告别中南经年后。
那天的洛城,一改前些日的风和日丽,竟是冷森森的要飘雪的感觉。
老白其实不老,这家伙,时间大神似乎特别偏爱他,岁月这把杀猪刀莫非也有下不去手的时候?他与我中南岁月记忆中的样子相比,多了几分宽厚从容平和的感觉,却没见沧桑和摧残。
当然,老白对我表示了疑义。一则,他不是某个特定物种,杀猪刀这种工具对其属性无法起到攻击作用。二则,他低头做惆怅状看着胸脯以下,悠悠叹道:肚子长大罗……
我磨着牙看他,犹如看到八十斤以下的姑娘对我说:我好胖啊,要减肥罗……
想起初见老白,已是十年前,我大三。他站在《古代文论》讲台上,穿着休闲的夹克,加之长的脸嫩,像个刚毕业的新手“小白”。恩,新手嘛,一般是要被欺负的,像我这种佯狂而脸皮厚的学生,尤其喜欢干这事。于是,在他点名点到没来的舍友时,我轻松而自然替她应答了。
谁知道这家伙虽然个子很高,脑供血却充足的很,竟然就把我这个“名字”记住了。好吧,那我就是她,她在那个学期就成了我。相安无事半年后,在考场交卷子的我和她,望着讲桌旁矗立监考的小白,齐齐傻眼了……
做小伏低的蹭到前面,哼哼唧唧的承认错误,小白做恍然状瞪着我们,却没有严厉的惩罚。那啥,伟人不是曾经说过“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”?
可是,这话应该是说倒霉的我和她,还是说看上去很像新人的小白呢?
眼前的老白在灯下告诉我,他现在经常拿这件事做反面例子,义正词严的警告学弟学妹们:不要妄图替人答到蒙混过关啊,曾经有两个反动派,骗了我一个学期,最后还是露馅了!
我替学弟学妹们抖了一下,这家伙,现在是学院“四大名捕”之一了。还是我们当年幸运,碰上那时候还没有成长到足够“心狠”的他。
老白个子高,所以和我们说话的时候,常常微微弯着腰,也就让人觉得他很亲和。亲和的某个意思就是他不严厉,学生们不会怕他,所以毕业时候选论文导师,很多人打起了他的主意。
结果就是,某人很郁闷的告诉我:我凑了一万五千字,想着小白怎么删,也得给我留个万把字,结果他一封邮件就给我弄得不到七千了。此处省略痛哭场面形容词七十字。
彼时的我们,虽然貌似张狂,其实心里都还有点畏惧师道尊严,所以一般不敢直接打听老师的私事。当然,这不代表我们不好奇。
中文系的某两位很渴望八卦的女生,在去过小白家拜访之后,回来扔下一个惊天消息:小白的夫人看上去太、太、太朴实了,好像比小白大不少,唉,小白虽然不是玉树临风,好歹也是个柏树临风,这可生生被糟蹋了……
消息风一般传播开来,在大家的畅想中被血肉出了好些个曲折离奇狗血无比的剧本。
直到我们见到老白家那位真正的如花美眷的时候,才知道这八卦有多离谱。那两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八卦者见到的,是老白家过来帮手的清洁阿姨。我们内心流着血,同情的望着老白,顺便对那两人致以最真诚的鄙视和唾弃。从此,江湖流传的就是小白和如花美眷的好些个曲折离奇狗血无比的剧本……传奇性绝对堪比神雕侠侣。
时间一晃,我望着眼前的老白,兴致颇高的问他美丽的夫人最近如何,可爱的女儿长的像谁?老白笑吟吟的说:你觉得像我好看,还是像妈妈好看啊?我毫不犹豫、斩钉截铁的说:当然是像妈妈好看!这次,换老白无语了,沉默一下告诉我:恩,眼睛不像我,很大!
我曾在文学院晚会视频中看到他,仍然是习惯性微弯着腰,吟诵着长生殿那段爱情;也曾在学弟学妹们毕业纪念视频中看到他,别人都是小幅度挥手道别,唯有他,抿着嘴,不停向外摆着手,好像在说:好好走吧,别惦记了……当然,有同窗鄙视的对我说:人老白那明明是羞涩外加不好意思说“别拍我了,差不多得了……”
而这些,又怎及得眼前的他这么真实、可亲?
我们就这样笑嘻嘻的扯着,扯着岁月的飞逝和无情,扯着文学院如今蒸蒸日上的佳绩,扯着现在学弟学妹们出色的片段。现在再也不用“怕”他给我打分,所以相对的更随意。老白奇怪我这般疯疯癫癫的样子平时怎么做工作,呵,老白,我只是在你跟前不收敛而已。你曾见过我们最单纯、最青春、最直接的岁月,我们也印证着你的生活不断发生着变化,从小白变成老白。你不仅仅是我们的老师,也是我们的兄长,当然,更是我们的老白。
相见的欢欣总是短暂,老白回中南了,留下了洛城的漫天飞雪。
我再次反复看着老白的《致中文系》,眼泪竟是忍不住落了下来。是的,我们过去的四年什么也没学会,只学会了在别人的故事里泪流满面。我在漫天的飞雪中,告诉同窗:我想老白了,我想你们了……我还想念,咱们的992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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